第124节
??他还是先了容厌一步。 ??- ??晚晚用完这一碗桂花饮,沿着面前的巷道走到尽头,便是护城的长河。 ??河边栽种着柳树,如今千万条褐色干枯的丝缕低垂,等到春日,便会是一条条碧绿色的丝绦。 ??她在柳树下走了许久,随便寻了一处亭子便能放空思绪,独自待上很长的时间。 ??终于这样百无禁忌地出了皇宫,独自走在皇城之中,她走走停停,漫无目的,心情却平静而舒适。 ??不想回宫。 ??一直到了傍晚,她望着干枯的垂柳。 ??大概等到柳树发了新芽,满城的梨树开了第一枝,正好的春色里,便是她能离开的时候。 ??容厌、楚行月……以后的事,谁知道呢。 ??看着坠落的夕阳,晚晚抬手抚了一下长长地垂到她肩头的枯柳,终于转过身,慢慢沿着原路返回。 ??回宫。 ??暗卫现身在她身边为她指路。 ??她与容厌约定好了两个月,便不会提前逃离。 ??路上经过她曾停下用过的那家糖水铺子。别家很少会在里面加羊奶,晚晚尝得出来,里面还加了别的一些药材。 ??虽然只是街头的一家铺子,可口感和效用都还算是不错,里面添的药材,容厌也可以毫无负担地用一些。 ??晚晚走在摊子前,想了想。 ??她大早上出门,得为白术她们带一些东西回去。 ??摊主贴心地问:“女郎是要带回家几碗吗?” ??晚晚点头思索了下。 ??要给白术、紫苏、绿绮,至于……容厌。 ??御膳房中做出来的,要远比这街上摊子里的干净、美味地多,他应当也用不惯宫外并不精细的饮子。 ??晚晚只要了三份,又去临街的铺子买了其他一些好拿的零嘴,分给宫里别的人。 ??暮色四合,她在路上再磨蹭,最后还是走完了回宫的路。 ??回到宫中,晚晚站在椒房宫宫门前,脚步停了停。 ??不知道容厌在不在。 ??她此刻其实不太想要面对容厌。 ??实在是不应该有昨晚。 ??她不应该不去控制自己,就任由他引着她,在他身上感受那种掌控的快意。 ??椒房宫成了记忆的钥匙,一靠近,那些她不想回忆不想面对的画面,便齐齐涌入脑海。 ??昨夜,他没有再遮掩,将他的感受坦诚地让她知道,几乎要将他剖开,想让她去看看没有伪装的他。 ??她能看清他表情的每一丝变化。 ??她握着的力道多大时,他会疼得几乎落泪,她怎样的动作,会让他手指扣紧到关节苍白,脸上红晕却如同醉酒。 ??他的身体、情绪,他这个人,都在她的手中,她想把他怎样就怎样。 ??他纵情起来,难耐地握着她的手,找出枕下他曾给她的那把文殊兰匕首,便想要在他身上刻下她的名字。 ??来不及阻止,他将匕首放在她掌心,握着她的手,匕首的尖端快速刺入他的肌肤之中,猛地一划,一道长长的血痕像是要将他剖成两半。 ??伤口流出大片鲜血,猩红的血液沿着刀身,汇入匕首两面的镂刻纹理,最后形成的,居然是一朵鲜血绘就的文殊兰。 ??他甚至在因为那疼痛和鲜血而兴奋。 ??而晚晚的视线注意到这朵文殊兰的那一瞬,她忽然战栗起来。 ??这匕首也是他早就给她的,也曾握着她的手刺过他的心口,那时血迹被他一下擦干净,没有让她看到。 ??如今,这朵鲜血绘就的文殊兰再次绽放在锋利的刀锋上。 ??这匕首,原是他早就送给她的文殊兰。 ??晚晚呼吸不稳,用力从他手中夺下匕首,另一只手也攥紧了些,指尖堪堪相触,容厌轻“啊”出声,疼得眼睛氤氲出雾气,浑身轻颤着去抓住她的手腕。 ??他这只手上不伦不类地系着一条散开一半的长命缕。 ??送她匕首时,他还是冷淡又高傲的模样,此时这样掀开了所有的面具,他姿态卑微又低贱地渴求她。 ??他在她面前,骄傲、尊严,已经什么都不剩了。 ??唯有这朵文殊兰一如既往。 ??晚晚等他结束,用酸痛的手为他包扎好匕首的那道伤,等到他沐浴过后,还没回过神。 ??她怎么就和他有了这样一个夜晚…… ??他没动她,没逼她,没有伤害她,没有说一句挽留和乞求,却好像比千言万语都要让她动摇。 ??晚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不再是昨晚被磨地泛红的颜色,根根雪白如玉。 ??她是真的不想那么快又要面对他。 ??晚晚在宫门口站着,还没等她自己走进去,白术眼尖瞧见她,立刻跑出来,满脸为难。 ??“娘娘。” ??看到白术,晚晚很快收整好思绪,面色如常,让暗卫将带来的零嘴糖水分下去,却见白术还是皱着眉:“娘娘,陛下他……” ??晚晚垂下眼眸,像是和往常一样平静,却轻轻抿了抿唇,调整让自己嗓音刻意冷淡一些。 ??“他怎么了?” ??“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。” ??白术匆匆说完这样一句,便在前面带路,一边走一边说着她不在的这一日。 ??“陛下早晨醒来之后,用完药,听到娘娘独自出宫的消息。我正胆战心惊,没想到陛下什么也没说,该做什么做什么。让饶大人送过来今日的奏折和文书后,便在寝殿一整日都没有迈出一步。方才晚膳,可殿门关着,里面也没有人应声。等不到娘娘,我正想去寻饶大人……” ??晚晚心脏似乎被稍稍牵动了些。 ??她捏了捏手指,道:“我去寝殿看看。” ??他只要配合着将药喝了,就没关系。 ??晚晚行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,才走到寝殿门口,看到门外守着的曹如意,她轻声问:“陛下这一日一直都在里面?” ??曹如意连连点头。 ??晚晚深吸一口气,望着紧闭的门扉,将殿门推开。 ??走近里间,便看到容厌坐在书案前,面前的灯台火光微弱。 ??他身前是厚厚的案牍,趴伏在书案上,广袖铺展开,即便她走进来,他也没有半点反应,不知道是昏迷还是小睡。 ??晚晚走到他面前,弯下身子,面对着他的正脸,仔仔细细地看着。 ??他面色没有变得更差,眉眼间有些倦意。 ??昨夜那种事也是消耗,他如今身体弱,今日该好好歇一歇的。 ??晚晚又抬手去触碰他的手腕,手指压在他脉搏上探了探。 ??他应当是睡了许久,此时她一碰他,他便醒了过来。 ??容厌睁开眼睛,脸颊还压在手臂上,睁眼便看到她正低眸诊着他的脉搏。 ??晚晚眉头刚刚蹙起,便察觉到,她手指之下的跳动快了些。 ??她下意识抬眸,便对上一双凝望着她的眼睛。 ??光影昏暗,将人又无限拉近到昨夜。 ??欲说还休的暧昧,不加遮掩的迷恋。 ??他眼眸明润专注,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,这样近而又朦胧地看着她,他的心跳快速起来。 ??晚晚垂下眸,避开他的眼神。 ??“静心。” ??她正要将手指收回,容厌轻轻抬起手腕,让她的手指更紧实地按在他的肌肤上。 ??他还是这样清透而平和的目光,手腕挨着她的指腹,好像万般缱绻,也好像半点不经心地,手腕在她手指之下,轻轻摩挲了两下。 ??就好像,是她在轻柔又缠绵地抚摸他的手腕。 ??晚晚倏地心乱如麻。 ??他好像每个动作都带上了若有若无的钩子,时时刻刻提醒着她,他和她之间不一般,他不可能只是她的病人。 ??容厌嗓音带着刚醒过来的微哑,“我尽量。” ??晚晚不再给他诊脉,将手拿开,深深呼吸了两下,才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。 ??不要太去关注这些细节,还有非常认真的话要说。 ??“你今日都用膳都用了什么?怎么精力这般不济?” ??朝事他还不能松懈,昨晚还用她的手帮他弄了那么久,本来毒素和药方都在消耗他,可他脉象弱地就像几天没吃饭一样。 ??容厌望着她,神色有些恹恹没精神。 ??“没有胃口。” ??“……” ??晚晚有些烦躁,“没有胃口,那用了多少?” ??容厌看着她,想了一会儿,张口道:“晨间是……” ??晚晚听他真的要一一报上来,直接打断,扬声道:“曹如意。” ??门外曹如意走进殿中,行礼道:“奴婢在。” ??晚晚问:“陛下今日都用了些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