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0节
??无咎见机不对,连忙闭上嘴巴。 ??祁散人回头瞪了一眼,随即打出一道手诀。随之法力笼罩,帐篷内外顿时隔绝开来。他接着挥袖一拂,几尺远处多出一截乌黑之物。 ??那正是来自于古剑山苍龙谷的玄铁,四、五尺长,手臂粗细,却重达两、三千斤,用来炼制一把趁手的利剑,应该绰绰有余。 ??祈散人抬手一点,玄铁离地三尺横悬。屈指一弹,一缕近乎于透明的火光倏然飞出,随即落在玄铁之上,继而火势一盛而燃烧起来。他双手结印,法诀操持,自言自语道:“修得真火,百邪不侵。而唯有真火,方能炼丹炼器。真火有三乘……” ??无咎坐在不远处凝神观望,留意细听。 ??老道虽然脾气古怪,却也并非真的吝啬。况且法不外传,乃是仙门的规矩。他如今指点炼器并加以说解,颇有提携后人的宽容大度。 ??“下乘,以脏腑为鼎炉,以龙虎为水火,炼后天阴**精,化先天真阳;中乘,以天地为鼎炉,日月为水火,阴阳为化机,息念养火,含光固济,天心玄关,归形成丹。此乃延生之道,可证仙果……” ??祁散人说到此处,法力加持。 ??燃烧的烈焰炽盛三分,乌黑的玄铁成了通红。炙热的气机弥漫四周,竟是叫人有些窒息难耐。 ??无咎急忙催动灵力护体,并暗暗揣摩着祈老道话语中的玄机。 ??修出下乘真火,方能成为筑基的高手。修出中乘真火,则已炼就金丹而成为人仙的境界。 ??而自己如今虽然勉强使出真火,却与修炼与修为无关。想要变得更为强大,根本离不开九星神剑。眼下落得如此境地,颇有骑虎难下的尴尬与无奈! ??“上乘,以太虚太极为鼎炉,性命为水火,三元混一,成就圣胎,打破虚空,形神俱妙,与道合真也!此为真仙之道……” ??祁散人说到此处,抬手又是一道法诀:“炼器亦如是!去糟粕,炼菁华,衍阴阳,造乾坤,法乎其上,得乎自然,器宝不同,神通迥异……” ??老道话中的意思,只有地仙以上的修为,才能修出上乘真火,而随着真火的精纯,便可抵达飞仙、天仙的境界。炼器,也是这个道理。修为不同,所炼之物也有法器与法宝的分别,等等。 ??随着真火烈焰的煅烧,玄铁渐渐变了形状。 ??不过一炷香的时辰,黑色的玄铁,已化作火红的熔浆,并汇聚成为铜盆大小的一团,悬空流动,闪耀夺目,煞是诡异。随着烈焰的继续燃烧,淅沥的汁液从中滴滴坠下。 ??祁散人挥动袍袖,滴下的火红汁液瞬间凝为铁屑溅落。他接着催动法力,滚动流转的熔浆继续淬炼不停。 ??如此又是两个时辰过去,地上的铁屑成了一堆,而那团火红的熔浆只剩下了陶碗大小,并渐渐透明。其中的杂质已被焚烧殆尽,余下的尽为玄铁精髓。 ??祁散人缓了口气,伸出双手左右挥动。 ??那团熔浆瞬间拉长变细,约有三尺,呈现出剑胚的形状,并在半空中缓缓旋转。 ??恰于此时,有人急道:“三尺太短,再长些……” ??炼器全神贯注,最怕意外惊扰。 ??祁散人法诀一顿,尚在旋转的剑胚也跟着微微一颤。他猛然回首,胸前的胡须根根飞起。 ??只见某人坐在原地倒也老实,却神色尴尬脸上赔笑:“嘿嘿……” ??祁散人气得闷哼了一声,转过头去,稍稍定神,继续施展法诀。 ??无咎自知有错,不敢声张,而看着那把剑胚即将成形,再次忍耐不住,悄声道:“俗语有云,一寸长,一寸强。战场之上,还是长剑阔刀来得痛快……” ??祁散人不予理会,而剑胚却是倏然变长。随他几道法诀飞入其中,火光消隐,一道黑影凌空翻转,接着“砰”的一声落在身后。 ??无咎低头打量,神色愕然。 ??一截铁块静静躺在地上,通体乌黑,无锋无刃,与一根铁棍没甚两样。 ??“老道,此乃何物?” ??第一百四十八章 钝剑无锋 ??……………… ??此乃何物? ??无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,犹在冲着手中之物郁闷不已。 ??曾经手臂粗细的一截玄铁,如今长短相仿,却只有三分厚、寸五宽,前后光秃而无锋无刃,若非留下一截七寸的把柄,根本分辨不出究竟。且入手轻飘,挥动之间犹如无物。 ??两三千斤重的玄铁,就炼制出这么一件东西! ??这是拐杖,还是小儿的竹马? ??而老道说了,此乃钝剑也! ??他又说,玄铁罕有,炼制凡兵却是不易,唯有如此钝剑,方能避开各方修士的关注。且为战场之用,足矣! ??此外,他还故作高深地送了八个字:钝剑无锋,大巧不工,善为善用,玄妙无穷! ??老道,你成心糊弄人啊! ??我知道双方战场的规矩,并没指望你炼制出什么宝贝,只求一把趁手的利剑而已,而你却给我粗制滥造,还美其名曰,钝剑! ??无咎信手轻轻挥动着长剑,随即神色微凝。少顷,体内的一丝灵力循着经脉透过掌心。不过刹那,手上一沉。适才还轻飘无物般的钝剑,顿时不下千斤的分量。乌黑的剑体情形如旧,而锋锐之势缓缓散出,随即寒意刺骨,杀气凌厉! ??咦!还真有玄妙? ??只须暗中动用灵力,钝剑即刻变成利器。如此隐秘的手段,不仅没有坏了规矩,还能躲过修士的留意,却又能施展出惊人的威力。 ??老道啊老道,难为你如此的苦心…… ??无咎尚自沉浸在意外的欣喜之中,神色微动,抬手将黑色长剑倚在榻前,掀开门帘走向前帐。 ??与之同时,吕三从外边走了进来,抱拳道:“公子,少典殿下来访!” ??无咎默默点了点头,抬脚往外走去。而两人才将走到门外,一群人影迎面而来。 ??为首的正是姬少典,背着双手大步昂扬。与此前有所不同,其锦袍外罩着一层金甲,金光闪动,倍显威武不凡。随后的两个中年男子,则是紫定山的修士紫鉴与紫元。余下的则是二三十位持械披甲侍卫,个个粗壮彪悍。 ??“殿下到访,有失远迎……” ??“无须客套!” ??无咎才将躬身相迎,姬少典已带着两位修士擦肩而过走入大帐。他慢慢直起身子,眼光掠过四周的侍卫,又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吕三与左右两个守门的兵士,示意稍安勿躁,转而独自返回帐内。 ??“大军开拔在即,公孙将军是否已整装待发?” ??姬少典端坐在木案背后,眼光灼灼而神态威严。紫鉴、紫元站在两侧,皆一脸的漠然。 ??无咎往前两步,举手答道:“诸事齐备,只待令下……” ??“如此便好,愿公孙将军建功沙场而不负厚望!” ??姬少典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,而言行举止却是咄咄逼人。他说到此处,突然笑道:“呵呵,公事军规在前,不敢专私,莫怪!” ??无咎欠了欠身:“殿下言重了!” ??姬少典见无咎神态恭谨,话语谨慎,他的笑容愈发轻松:“呵呵,据说你将铁骑营的仓卫给痛打了一顿,打得好。他倚仗着姬魃的庇护,素来有恃无恐。如今他寻到王族的长辈告了你一状,被我拦下……” ??无咎又是颔首致意:“让殿下费心了!” ??姬少典稍稍沉吟了片刻,斟酌着又道:“无咎,我来日若能登上王位,必然会帮你报仇,而你念在过去的情分上,能否为我解惑一二?” ??无咎抬脚走到火盆旁,夹起一块木炭扔了进去,接着伸出双手烘烤着,轻声问道:“殿下有话,但讲无妨!” ??姬少典看向左右,沉吟道:“早些年间,令尊得到一件神器。而如今那件神器在你身上,是否如实?” ??无咎没有应声,只是眉梢在微微耸动。 ??紫鉴则是与紫元换了个眼色,出声道:“公孙无咎,你原本一介凡俗书生,却在五年后脱胎换骨,若说你体内的那两把飞剑与神器无关,只怕没人相信。我师兄紫全此次出山,便是为你而来。你何妨交出神器,既能保命,又能报仇,我与紫元师弟必将全力相助!” ??紫元附和道:“师兄所言,不无道理。非筑基高手,而不能炼剑入体。他一个小辈却双剑合璧,可见神器之不凡!” ??姬少典呵呵一笑,适时又道:“只要有了紫定山的相助,扳倒姬魃不在话下。而兄长裂土封侯,重振门楣,更是指日可待……” ??无咎伸手烤着炭火,眼光随着火光微微闪烁。将不远处三人的话语听在耳里,他不禁咧嘴笑了笑。 ??姬少典想着王位与宏图霸业,两个紫定山的修士想着神器。只须顺其所愿,既能报仇雪恨,还能换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,好像曾经的梦想就在眼前而触手可得,却又突然令人憎恶不已! ??姬少典打量着无咎的神情,不禁有所迟疑:“无咎,我待你不薄……” ??无咎两手在火盆上搓动着,难耐寒冷的模样。少顷,他长舒了口气,自言自语:“我衷心拥戴殿下,也想结好紫定山与两位道长,只可惜……”他转身离开火盆,面向不远处的三人又道:“我不知何为神器,却知道那两把飞剑早已与我融为一体。剑在人在,剑去人亡。想要性命,尽管来取!” ??其神色淡淡,话语低落,好像已屈从于命运的摆布,整个人显得有些落寞与无奈。 ??姬少典微微一怔。 ??紫鉴与紫元两位道长精神一振,竟双双凶相毕露。 ??无咎缓缓低下了头,背起双手后退了一步,虽然还是顺从温顺的模样,而他的眼角却是猛然抽搐了一下。 ??一时之间,营帐内寂静异常。而莫名的杀机,悄然而起。 ??便于此时,有人叱道:“这是作甚,岂有此理……” ??紫鉴与紫元尚在紧紧盯着无咎,就如同盯着一个到手的猎物,眼看着便可有所收获,忽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。两人急急转身,又是错愕不已。 ??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老者,竟然是那个以算卦闻名的祁散人,却来的无声无息,毫无征兆,倘若存心偷袭,根本没人躲得过去。而他好像很生气,吹胡子瞪眼道:“两位道友是要对付公孙将军,还是要加害少典殿下?莫非紫定山有心扶持姬魃,这才如此的肆无忌惮……” ??姬少典依然坐在案后,却差点从凳子上摔倒,忙双手扶案站起,禁不住脸色微变。且不论祁散人有无歹意,至少他的话里话外引人遐想。即便紫鉴与紫元忠心耿耿,而帐内逼仄,但有意外,则难免池鱼之殃。况且来时只想问清缘由,谁料两位供奉竟然暗含杀机! ??紫鉴与紫元见到姬少典神色有异,又见祁散人近在咫尺而有恃无恐,两人不由得迟疑起来,谁想老道伸手扶住姬少典,关切道:“殿下勿忧!本道虽然老迈无用,而拼了性命也要保你无恙,谁敢放肆,阵法不容!” ??他在好心提醒,他的阵法很厉害。而在对方看来,他分明人质在手而意在要挟。 ??与其同时,无咎也慢慢抬起头来,意味深长道:“本人命贱,生死无妨。殿下万金之躯,岂容有失!” ??姬少典正自坐立不安,脸上愧色更浓,忙道:“兄长切莫多想,我此番前来并无恶意……” ??无咎摇了摇头,淡淡含笑:“两位道长,还不护送殿下回营。若想要我性命,改日另行奉上!” ??紫鉴与紫元面面相觑,迟疑不决。 ??姬少典一跺脚,挥袖就走。 ??紫鉴与紫元只得随后而去,不忘冲着祁散人与无咎狠狠瞪了一眼。 ??无咎却是拱了拱手,转而继续守着火盆烤暖。 ??片刻之前还是剑拔弩张而一触即发,转瞬间已是烟消云散。 ??祁散人松了口气,走到一旁坐在凳子上,叹道:“你小子倒是沉得住气,可知方才的凶险?” ??无咎点了点头,没有吭声。 ??祁散人拈着胡须,又问:“眼下此时,你可知晓少典刻意招揽的真正用意?” ??无咎再次点了点头,却道:“少典他……或许身不由己……” ??祁散人像是早已看透人心,教训道:“哎呀,你别总是以己度人!君王无私,欲念无涯!” 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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